龚东·意中人·意拳天地

再谈“师徒如父子”

 所谓“师徒如父子”的说法，究竟起于何时，实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勿庸置疑的，那就是这样的说法与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伦理有着非常直接的关系，或者说关联，从本质上讲，“师徒如父子”的说法，彰显了我们中华民族自古以来所倡导和奉行的尊师重道的优良传统，这里面既倾注有太多的感情色彩，更突出了我们中华民族对法脉传承的那种无与伦比的敬畏之心和推崇之举，师徒之间的法脉传承如同父子之间的血脉传承一样，血脉不可断，法脉不可绝，从这个意义上讲，也正是因为秉承了这样一种至高无尚的传承理念，我们中华文明历经几千年风雨飘摇，却依然绵延不绝，昂然屹立，灿烂辉煌。

伦理，也称伦常，指的是人伦道德。基于传统伦理，所谓“师徒如父子”的说法，应该讲，这是对传统师生之间的关系做出了一个非常恰当的身份诠释，或者说身份界定。

真正的父子关系，就是一种血脉传承，这是由血亲或者说血缘所决定的，这种关系一旦确定，在今生今世就永远不可能改变，无论父亲做过什么，儿子做过什么，父就是父，子就是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谁想不承认都不行，谁想在法律上断绝关系也不行，父父子子，本来如此，这就是血脉传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旦确定，别无选择。

前人把师徒之间的关系譬喻为父子，从感情来讲，是希望师徒之间的感情要象父子之间那样，这一点大家都是深有体会和感受的。记得我有一位老师兄，尊师重道做到非常好，他比师父小不了几岁，有一次山上聚会，我的一位小师弟见着师父，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崔老师”，很有弟子的模样儿，但这位老师兄当场正色教训道：你叫师父什么，你懂不懂规矩，你磕了头，拜了师，就要叫师父，不能叫老师，更不能叫崔老师。随后他讲了为什么要叫师父的道理，正如有人讲“师徒关系就是没有血缘的父子关系，相处好了等同于父子”，当然等同于但并不是，毕竟师徒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师徒之间的感情确实就是这样，应该象父子一般。

从传承来讲，父子之间必定是血脉传承，师徒之间讲的是法脉传承。血脉传承在于血缘，在于血亲，那法脉传承在于什么呢？当然在于心法。没有心法，何以为师？没有心法，徒从何求？因此，没有心法传承，师徒之名谓自然也就荡然无存。前人讲“师徒如父子”，非常明确地把法脉传承提高到与血脉传承一样的重视高度，甚至还要更高，这是在明示我们，师徒之间的法脉传承是一件十分严肃而认真的事情，父子不能乱来，师徒也不能乱来。

感情与传承，这是“师徒如父子”里所包含的两层意思，两者并不矛盾，也并不冲突，本应该相得益彰，但事实总是不尽其然。人都是有感情的，无论是师父，还是弟子，往往就是因为感情上的一些原因，而彼此忘却了传承的责任，甚至影响到了法脉的传承，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

感情与传承，具体而言，感情更多的体现在做人上，传承更多的体现在教学上，归结起来，还是一个“德”字，一个“艺”字，可见，所谓的“德艺双馨”远不是轻描淡写就能说出口的一句话，不是说说而已，很多人以为这话是赞誉那些做师父的，殊不知，这话又何尝不是对那些弟子们的要求，因为很多的弟子早晚也会做师父。

所以，在感情和传承之间，无论是师父，还是弟子，都需要小心翼翼的去平衡，心法传承本身就是师徒之间的一种再细腻不过的感情交流，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是超越一般情感尤如“佛祖拈花，迦叶一笑”的灵犀相通，心领神会，可以说，非如此不足以传承。

然而，师徒之间的感情再深厚，很多也只是有师徒缘分而已，未必一定就能够传承，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传承确实与感情有关，没有感情的基础就不可能有传承，但能不能传承，远不仅仅决定于此，还需要有很多的机缘。

为什么前人讲“师徒如父子”，而不说“师徒是父子”，这里面其实有很多的讲究。师徒之间的法脉传承，需要有感情的基础，根本的就是如何做人的问题。做人讲的就是一个“德”字，就弟子而言，这做人要是做不好，功夫一样也练不好，即使练得有些功夫了，到头来还是为师所弃，难承师传，如果做人做好了，当师父的不传也得传，想不传都不行，因为这是在传道。有的弟子从师以后，因为没有好好做人，致使师徒之间只有名分而没有了感情，或感情淡漠，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交流，连交流都没有，那还提什么法脉传承的事儿。

但父子之间的血脉传承则完全不是这样，无论父子之间的感情如何，好也罢，坏也罢，甚至因为感情破裂，通过法律手段解除了父子关系，但父子之间的血脉传承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这正是师徒之间的法脉传承与父子之间的血脉传承最大的不同之处。所以，前人要讲“师徒如父子”，而不讲“师徒是父子”，就是这个道理。

对于我们武术圈里的人来讲，其他行当也是如此，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只要磕头拜师都是一件极其严肃、极其认真和极其谨慎的事情，这个师父值不值得拜，这个弟子可不可以收，都需要双方好好的考量，师徒之间是相互的，自愿的，不是勉强的，更不是强加的，正如前人所感叹的那样：“非其人不能学，非其人不能传”，倘真如此，堪称是“师徒如父子”一样的法脉传承。